平台一句话给产品判“死刑”，创作者却连罪名都不知道？又一家独游发行，被Steam审核机制搞破产了

意大利独立团队Santa Ragione 最近在社交媒体上公开了一件令他们几近崩溃的事，引起了全球独游圈子的关注。

他们的游戏《Horses》原本计划在12月初发售，预算不高，但对团队来说是一款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作品。

按照他们的原计划，Steam能够覆盖七成以上的潜在PC玩家，是最关键的发行平台。

然而根据Game Developer 的报道，Valve在经过审核后拒绝让《Horses》登陆Steam，而且拒绝通知只有一行模糊的判断：

游戏中出现Steam不愿发布的主题或画面。

具体哪里出了问题、哪些段落需要修改，对团队完全没有说明。

Game Developer在报道时，使用的标题措辞相当严厉——《恐惧、屈辱、还带着施舍般的傲慢：Santa Ragione 因被Steam封禁而面临关停危机》

https://www.gamedeveloper.com/business/-it-is-scary-humiliating-and-patronising-santa-ragione-facing-closure-after-horses-barred-from-steam

具体到事件的细节，Santa Ragione 在2023年就提交了早期的可玩版本，彼时作品还未完全成型，但按照以往经验，这类早期版本足以进行常规审核。

团队原以为在正式发布前还能不断补充、修正内容，却没想到第一封邮件就是拒绝。

他们试着继续沟通，希望能得到更清晰的反馈，甚至提出如果需要删改某些内容也愿意配合，但得到的答复依然是拒绝，没有进一步解释，也没有指向任何可操作的方向。

对于团队来说，这既是商业风险，也是难以接受的心理打击。

《Horses》是一款带有实验色彩的作品，它的审美、叙事和表达方式并不迎合主流玩家，但这正是Santa Ragione 想坚持的独立路线。

因此他们在官网上放置了内容警告，把游戏中可能引发不适的段落写得很清楚，确保不会误导任何潜在玩家。换句话说，这并不是团队刻意隐藏的“敏感内容”，而是创作的一部分。

他们愿意和平台讨论，但没机会解释，也找不到明确的沟通窗口。

Game Developer 的报道中提到，Santa Ragione 在这款游戏上投入了大约十万美元，资金并不宽裕，其中接近一半来自朋友的支持。

团队的规划是：即便没有Steam，他们也能依靠其他平台维持发行，至少能做到覆盖成本。

但当连续的沟通尝试全部失败后，他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 —— 没有 Steam就等于失去大部分PC市场，发行策略全面崩溃，后续维护和宣发都难以为继。

Santa Ragione的成员在接受采访时形容，这种拒绝让人感到害怕，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羞辱感；不仅因为作品被否定，更因为平台的决定像是来自一个不解释、不对话的高墙。

他们无法上诉，也没有渠道了解问题所在。在这种情况下，工作室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的选择：如果《Horses》无法卖到预期规模，他们可能会在短期内解散。

在这件事之外，一个更大的讨论也开始被提及：

当平台几乎垄断渠道，其审核标准又长期保持模糊时，一款独立作品是否能活下来，就不再取决于内容本身，而是取决于是否被平台误解。

·一个完全封闭的黑箱：Steam审核机制究竟怎么运作？

把Santa Ragione 的经历单独拎出来看，可能会觉得这是某个特殊案例。但熟悉Steam后台流程的开发者大多会认同一点：

Valve的审核机制从来不是一套可预测的制度，而是一个介于“宽松”与“黑箱”之间的体系。

平台强调对创作保持开放态度，也不希望像主机平台那样建立细致而繁琐的准入门槛，但实际执行中，很多判断都依赖人工审核，标准并不透明，流程也缺乏可追溯性。

具体而言，Steam的审核大致分为两种状态。

一种是技术层面的检查，比如构建是否能跑、安装包有没有问题、清单文件是否完整；另一种则属于内容审查。这部分往往才是争议集中点。

Valve的官方说法是，他们只会阻止违法内容或极端违规的东西，不会干涉创作者的艺术表达。

但在执行时，审核人员会根据自己的判断去评估某些画面、文字或设定是否可能触碰平台的风险红线，而这些红线往往是开放式的，并没有形成固定的判断标准。

结果就是，开发者经常会收到类似“可能会被理解为不适合Steam发行”“存在不宜发布的画面或描述”这种模糊的通知。

通知中不会明确指向是哪一段剧情或哪一帧画面，也不会给出可修改的方向。更麻烦的是，审核员不会与开发者直接沟通，所有对话都需要通过客服渠道，而客服又很难提供具体细节。

很多团队在遇到问题时，实际上无法确定是哪个内容触发了警告，只能依靠猜测——删掉一段剧情、改掉某些演出、修改角色设定，反复尝试，直到审核通过。

这种机制在常规题材里问题不大，但一旦作品涉及那几个长期反复出现的“灰区”，风险就会急剧上升。

第一类是成人或性暗示内容，尤其是角色年龄模糊、视觉风格偏年轻、或剧情涉及暧昧表达的作品。这类内容在不同社群、不同文化背景下可能有不同解读，审核员往往会采取更谨慎的态度。

第二类是政治敏感、现实暴力、宗教题材，这部分即便平台官方没有明确规定，但审核倾向同样会趋向保守。

第三类是更常被忽视的：先锋艺术、象征隐喻、恐怖或实验性表达。这类作品本身就容易引发误解，而在没有沟通机制的情况下，哪怕开发者的创作意图毫无问题，也可能因为画面呈现方式被误判。

对于大团队而言，遇到麻烦至少还有资源去和平台持续沟通，甚至能通过发行商、地区代理或法律团队协助处理。

但多数独立开发者没有这样的缓冲空间。他们往往只有一次提交机会，也没有足够预算去试错，遇到问题就很容易陷入“被卡死”的状态。

和Santa Ragione 一样，很多团队并不是不愿配合审核，只是压根不知道该从哪里改起。

也正因为这种不确定性，Steam审核从来不是一套能让人制定清晰计划的体系。你无法提前预判平台会如何看待你的内容，也无法在立项阶段判断哪些表达方式会被误解。

最终承担所有风险的，永远都是开发者。

·过往典型案例：Steam审核争议的历史背景

如果回顾过去十年围绕Steam的内容争议，会发现Santa Ragione 并不是第一家因为“审核模糊”而陷入困境的团队。

Valve的审核机制在宽松与收紧之间反复摇摆，而每一次调整都让开发者感到困惑，因为同样的作品可能在不同时间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

在独立游戏圈里，“没人知道Valve想要什么”几乎已经成为一种共识。

最常被提及的，是围绕视觉小说的多年争议。

许多日本团队在向Steam提交作品时，都会被要求证明角色已经成年，或是修改人物身材、台词和CG，以避免出现“可能被理解为未成年人”的风险。

问题在于，这样的判断既不基于确切的信息，也没有统一标准。同一家公司出的两部作品，一部可以上，一部却被要求重做人物造型；同一个角色的画风，在一位审核员看来没有问题，在另一位审核员眼里却是风险因素。

于是很多团队只能尝试用更“欧美化”的方式描绘角色，或者在宣传语里反复强调角色年纪，以避免触碰平台的敏感区。

另一个典型例子是《Super Seducer 3》。这款以“搭讪教学”为主题的真人互动作品，前两作都顺利在Steam上架，但第三作却突然遭到拒绝。

平台给出的理由是“内容物化女性”，但并没有解释与前作相比，问题究竟出在哪些段落，也没有说明是否有修改空间。

开发者在社交平台上公开表达不满，认为Valve在道德判断上的标准不一致。

类似的情况还发生在《以撒的结合》早期版本身上。

由于涉及儿童受伤害的表现，这款后来流水上亿美元、声名大噪的独立游戏在最初曾面临上架困难。

虽然最终通过某些调整和沟通重新获得发行资格，但依靠的是作品影响力和发行团队的协调能力，而不是平台内部一套可供普通开发者使用的流程。

这类案例更像是特例，不足以让其他团队复制或借鉴。

把这些案例放在一起看，就能理解Santa Ragione 为何感到无力。

Steam的内容审核并不是一套清晰的标准系统，而是一个不断靠经验和个人判断维持运转的机制。

开发者有时能接受严格，有时能接受自由，但最难接受的，是规则在看不见的地方摇摆，导致任何创作都要承担额外的不确定性。

·结语：在不透明的机制里，开发者承担了全部风险

Steam审核的模糊性已经存在了很多年，只是这一次，后果被推到了最极端的位置：

一个独立团队在投入大量时间与成本后，最终被一封没有解释的邮件挡在门外，然后走向破产。

对于外界来说，这可能只是一个小众作品的起伏，但对团队而言，这是足以决定工作室命运的关头。

Steam之所以长期给人“看不清边界”的感觉，与Valve的策略有关。

平台不愿建立一种明确的判例体系，因为那会让它陷入更复杂的价值判断之中，也可能在未来背上法律风险。

相比之下，保持模糊、不设先例反而是一种更省事的方式：审核员只要在觉得不太稳妥的地方按下拒绝键，就能把潜在问题拦在平台外面。

对Valve来说，这既能降低风险，也不需要提供解释。

这种策略在商业上或许是合理的，但放在创作行业里，其代价几乎都被转嫁给了开发者。创作者没有办法根据平台规则制定明确的内容边界，也无法提前判断自己是否会被误解。

在缺乏沟通机制的情况下，任何被拒的作品都难以通过对话解决问题，只能依靠开发者自行尝试、删掉段落、改写剧情、重做角色，直到碰巧符合审核员的主观判断。

由于没有统一标准，开发者甚至无法确信修改是否真的有效。

这也是为什么Santa Ragione 的遭遇引发如此多讨论。它揭开了一个行业内部早已存在的问题：在PC市场高度集中、渠道高度依赖的平台时代，审核不再只是内容判断，而是商业生死线。

对于大厂而言，被卡一次或许只是流程麻烦，但对于小团队，平台的判断往往决定了项目能否继续、公司能否存活。

对于任何依赖Steam生存的独立开发者来说，这种无力感可能在未来任何一天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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