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百亿投入打水漂，朝夕光年为何突遭字节跳动裁撤？｜游戏业2023

文/碧海银鲨

罗斯基曾在2021年回顾了字节跳动涉足游戏，并以“朝夕光年”的品牌高歌猛进，运营将近一年后的成果，详见《字节跳动做游戏的这一年｜游戏业2021》。如今2年过去了，令所有人料想不到的是，字节跳动在2023年11月27日前后制造了游戏行业最为重大的年度新闻——朝夕光年进行大规模收缩，并有计划地逐步退出中重度游戏市场。

尽管字节跳动为了入局游戏市场，前后投入了几百亿之巨，但字节跳动认为游戏业务与字节跳动的其他部门业务协同性较低，目前已停止所有未上线的游戏项目，并正在寻求将游戏业务剥离与出售，只保留了少量创新性的游戏项目（如UGC项目等）。当然2023年是小游戏爆发的一年，而小游戏对抖音内容生态有着重要的促进作用，尽管以前就历经多次裁撤，但字节跳动仍然选择保留了Ohayoo的小游戏发行业务。

字节跳动征战游戏市场——从蓄谋已久到高调入场，再到闪电撤退

字节跳动早在2015年就开始调研游戏行业情况，并利用头条系产品的流量优势在轻度游戏中小试牛刀。2018年字节跳动开始有计划地进军游戏领域，分别在今日头条、抖音上线游戏账号，并上线游戏中心功能；同年，西瓜视频入局游戏直播。2019年朝夕光年业务品牌成立，标志着字节跳动正式入局游戏赛道。

字节跳动在游戏业务上的打法延续了其一贯信奉的“大力出奇迹”理念，通过高溢价收购、加大自研扶持力度，以及高薪招揽人才等“高举高打”策略，字节跳动向重度自研游戏大举推进，并取得了一些成绩，如《航海王热血航线》、《花亦山心之月》等产品上线后，在抖音的流量加持下，都曾杀至畅销榜前列。而朝夕光年在海外发行的《RO仙境传说：新世代的诞生》及漫威IP卡牌手游《MARVEL SNAP》也获得了一定成功。

2021年，朝夕光年成为字节跳动6大BU之一，团队成员一度超过3000人，足以显示字节跳动对游戏业务的重视。但好景不长，2022年字节跳动便显现收缩游戏业务的迹象，解散上海101工作室，已上线的项目被整体移交给相关合作伙伴。

2023年11月27日上午，朝夕光年正式确认，将进行大规模业务收缩。从此字节跳动的游戏业务战略开始了“U形”掉头，从“全面进攻”变为“大撤退”，朝夕光年也迎来大裁员，而对已上线的且表现良好的游戏，会在保证运营的情况下寻求剥离；对还未上线的项目，除少量创新项目及相关技术项目外，均会关停。

回顾朝夕光年的2023年——自研业务刚走上正轨便宣告终结

2023年虽然是朝夕光年宣告即将迎来寿终正寝的一年，但由于游戏作为内容创意型的产品，自研业务的布局需要一个过程才能出成果，因此这一年也是字节跳动发力游戏自研业务以来集中爆发的一年。如下图所示，我们来看看朝夕光年在整个2023年，为玩家带来了什么样的产品：

1、《神仙道3》——时隔一年半再度激活国内发行线的代理产品

由飞鱼科技研发、朝夕光年发行的《神仙道3》于2023年6月7日上线，上线后首周最高到达畅销榜第12名。如果不考虑专门发行休闲游戏的品牌Ohayoo和专门发行独立游戏的品牌Pixmain，《神仙道3》可算是朝夕光年时隔一年半之后国内推出的又一个新品，因为朝夕光年在国内发行的上一款游戏，还要追溯到2021年11月上线的女性向游戏《花亦山心之月》，因此《神仙道3》可以看作是一款时隔1年半后再度激活朝夕光年发行线的产品。

《神仙道》系列起源于2011年飞鱼科技首次推出的一个著名的页游IP，后来通过页转手在手游时代的早期也曾取得不错的成绩，朝夕光年也许看重了这个有着十年积累的IP的价值，当时朝夕光年正准备发行由金山世游研发的放置RPG《武林闲侠》，因此便宣布代理发行玩法进化为放置策略卡牌RPG的《神仙道3》。

《神仙道3》上线后，其在畅销榜的走势比较一波流，虽然前期成绩不错，但后继乏力，最终在2023年11月1日，《神仙道3》官方发布了《<神仙道3>游戏转运营公告》，宣布确认12月1日起，游戏运营主体将由发行公司（朝夕光年）变更为研发公司（飞鱼科技），同时通过合法合规的方式将部分不涉及个人敏感信息的游戏数据进行迁移。

朝夕光年在发行《神仙道3》不到半年后便宣布将其运营数据转交研发方自主运营，这时已经对外释放出朝夕光年代理发行业务进行收缩的信号，但外界甚至包括朝夕光年内部员工均料想不到的是，就在游戏数据迁移截止日期的前几天，爆出了字节跳动宣布大规模裁撤游戏业务的惊天大新闻。

2、《晶核》——朝夕光年北京绿洲工作室的首个自研爆款

2023年7月14日，朝夕光年旗下的魔导朋克箱庭式动作RPG游戏《晶核》正式开启公测，首日便取得畅销榜第七的成绩，其后最高达到第三的位置，这一成绩放眼于整个2023年的新游里都算是表现极为出色的。由于此前的《航海王热血航线》的IP是中手游提供的，一直对外宣称为联合研发，加上《航海王热血航线》回本时间长达一年有余，因此《晶核》被外界普遍认为是朝夕光年自研的首个爆款，其实它也是北京绿洲工作室成立以来交出的首个自研的中重度游戏。

《晶核》采用韩系二次元的美术风格，因此很多平台上都被贴上了“二次元”的标签，但不仅研发团队否认其为二次元游戏，就连朝夕光年的发行策略也并非针对二次元搞话题营销，而且《晶核》的玩家也不像其他的典型二次元游戏那样让玩家对角色代入情感而引发持续讨论，因此尽管可以认为《晶核》是一款泛二次元游戏，但其目标用户不是传统的二次元玩家，也因此《晶核》并没有深陷于2023年的二次元游戏泡沫中而意外地成为泛二游中的赢家。

开发团队在TapTap上表示《晶核》不是一款二次元游戏

《晶核》真正想要抢占的是2D动作游戏《地下城与勇士》以及3D动作游戏《龙之谷》这样的目标群体，得益于腾讯旗下的《地下城与勇士》手游因为监管导致的版号问题而在2020年对外宣称因为技术问题而无限推迟上线（直到最近才拿到版号），而《龙之谷》系列手游表现又较为乏力，市场上形成了动作RPG品类的真空，而《晶核》的出现正好填补了拥有巨大用户基数的DNF-like动作游戏玩家在移动端的需求空缺，而且《晶核》披着二次元的外衣暗渡陈仓，偷袭了《地下城与勇士》的老巢之余，也吸引了诸多对二游新品失望的二游玩家。

《晶核》在宣发上也注重于挖掘与《地下城与勇士》的强关联性，比如游戏邀请到《地下城与勇士》的知名游戏主播旭旭宝宝以及前《地下城与勇士》职业选手孙亚龙担任代言人，甚至还在海报上打上了“不输隔壁，7月14日，硬刚”的字样，其定位的目标用户可以说非常明确。靠着“碰瓷”《地下城与勇士》，结合买量的密集宣发，“大力出奇迹”的打法让《晶核》取得了首月稳居畅销榜TOP10的好成绩。

据伽马数据推算，《晶核》首月全平台流水超过7亿元，可算是为朝夕光年的自研业务开了一个好兆头。不过与其他游戏一样，由于内容更新跟不上，《晶核》也免不了高开低走的命运。但《晶核》上线半年以来，基本都保持在畅销榜TOP40以内，放在2023年的新品里，也属于较为罕见的优秀成绩。

3、《Dragonheir: Silent Gods》——有爱事业部的自研出海力作

《龙息：神寂》(Dragonheir: Silent Gods)是由朝夕光年旗下有爱事业部位于广州的SGRA工作室打造的一款半即时策略RPG，其移动端游戏于2023年9月19日正式上线，而后PC版在Steam上由朝夕光年的新账号Nuverse Pte.Ltd.发行，而不是交由旗下独立游戏发行品牌Pixmain发行，可见朝夕光年对于商业化游戏与独立游戏的发行团队是截然分开的。

《龙息：神寂》这款游戏提供了极具自由度的卡牌收集系统，玩家可以从200多位英雄中挑选心仪的成员，组建强大的队伍，展开一场充满未知冒险的旅程，同时还能探索埃达西亚大陆上各个不同种族之间的精彩故事。

由于游戏忠实还原龙与地下城(D&D)经典西方魔幻设定，画面则采用主流的暗黑西方魔幻风格，还糅合了类似复古油画的风格，因此游戏一经推出，便在欧美地区备受好评，为朝夕光年的出海立下汗马功劳。在2024年1月份游戏还获得了版号，国服将有望在今年上线，鉴于目前游戏团队正在对外谈判出售事宜，国服成绩将增加团队寻找买家的筹码。

4、《幻世与冒险》——《决胜巅峰》国服上线前对衍生游戏的发行尝试

沐瞳科技自从2021年被字节跳动收购之后，一直保持着独立运营的状态。此后尽管沐瞳的王牌MOBA手游《决胜巅峰》（Mobile Legends：Bang Bang）已于2023年4月份拿到了版号，但至今仍然未正式上线。但沐瞳仍然持续推进《决胜巅峰》引入国内市场的工作，并于12月20日正式开启“当归计划”——安卓限量不删档测试，这被视为《决胜巅峰》国服即将开启的关键信号。

据沐瞳有关人士透露，《决胜巅峰》国服计划在2024年Q4或者更早的时间上线，这也是沐瞳2024年最重要的项目。在沐瞳看来，《决胜巅峰》国服是补足整个MLBB全球用户生态和竞技生态里最重要的一块拼图，届时《决胜巅峰》的国内战队也可以去参与《决胜巅峰》的全球赛事中来，而在外界看来，未来《决胜巅峰》国服的表现，也将影响到字节跳动出售沐瞳科技的价格。

沐瞳不断地推迟《决胜巅峰》国服的上线时间，自然是为了更好地打磨产品。但在《决胜巅峰》上线前，沐瞳的发行团队也没有闲着，而是在2023年9月21日发行了放置游戏《幻世与冒险》（Mobile Legends：Adventure）的国服。《幻世与冒险》正是MOBA手游《决胜巅峰》的IP衍生游戏，两者是同样的世界观。

资料显示，《幻世与冒险》这款游戏的国际版最早在2019年就已经在海外超过100个市场上线，分别在6个市场登顶iOS免费榜、8个市场登顶畅销榜。受益于《决胜巅峰》IP在东南亚的巨大影响力，《幻世与冒险》刚发行时在东南亚市场的表现均较为突出，在新加坡、印尼、老挝等市场均取得过iOS游戏畅销榜第一的成绩，而后登陆日韩这两个重要市场时也曾以黑马般的表现取得可观的成绩。据报道，《幻世与冒险》在海外实现了超15亿的预估流水收入。

但也许沐瞳科技在国内并没有多少玩家认识，以及《决胜巅峰》IP在国内影响力太小，《幻世与冒险》在国内市场的表现则可以用惨败得近乎无人关注来形容，游戏上线后在免费榜最高排名到达12，畅销榜最高排名到达95，一周后免费榜便掉出500名开外，而畅销榜也掉出200名开外，且从未回来过。不仅如此，沐瞳科技也几乎没有进行较有声量的宣传以及买量动作，沐瞳科技的首次国内产品发行之旅就这么窝囊地登场了一回，并遭遇了滑铁卢。

5、《星球：重启》——朝夕光年杭州江南工作室的10亿成本大作

2023年2月23日，腾讯的首款开放世界生存（SOC）手游《黎明觉醒：生机》在国内上线，而网易的《明日之后》也迎来了大版本更新，与此同时朝夕光年旗下由杭州江南MMC工作室打造的跨平台SOC游戏《星球：重启》在还没有拿到版号的前提下，也选择在同一天登陆港澳台市场，形成了难得一见的末日生存赛道上“腾讯VS网易VS字节跳动”的特殊现象。

尽管《星球：重启》没有登陆国内市场，所谓的与腾讯网易对垒只是隔空对战，但仍然吸引了不少国内玩家去尝试港台服，而且相对于《黎明觉醒：生机》国服上线后遭遇的全网黑反而给予了不少好评，而网易的《明日之后》毕竟是5年前的产品了，因此在吸引新玩家方面表现乏力，从这个角度来看，字节跳动不失为这场SOC大战的赢家。

2023年4月19日，《星球：重启》上线日服后，拿下了苹果和谷歌商店的双榜第一，第二天又传来了好消息，即游戏获得了版号。在经历了海外市场的测试后，朝夕光年终于在11月16日上线了《星球：重启》国服，游戏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令人料想不到的是，10天后即传出字节跳动要裁撤游戏业务的消息。目前《星球：重启》的最新消息是腾讯光子有望接盘，但具体细节仍在谈判中，仍未最终敲定，甚至可能会有变数。

尽管开放世界生存游戏吸引了腾讯、网易与字节跳动这三家巨头参与角逐，但这三款产品的长线运营均后继乏力，也许开放世界生存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赛道，而且据多位接近朝夕光年的人士称，《星球：重启》的研发成本应当超出10亿人民币。如此看来，《星球：重启》的收本压力会相当大。但作为一款耗资与投入人力巨大的游戏大作，《星球：重启》的诞生，正是象征着字节跳动工业化生产管线的成熟，并有能力参与到与腾讯网易的竞争中来，只可惜朝夕光年自研游戏业务刚有起色，便随着字节跳动的转身而宣告了其“死亡”。

6、Pixmain发行三款独立游戏——《兰若异谭》《巴别号漫游指南》与《魔女之泉R》

此外，朝夕光年旗下独立游戏发行品牌Pixmain在2023年还发行了独立游戏《兰若异谭》《巴别号漫游指南》与《魔女之泉R》，其中《巴别号漫游指南》还登陆国行版Nintendo Switch及TapTap平台，不过随着字节跳动游戏业务的收缩，Pixmain团队也遭到了裁撤。

目前Steam上《巴别号漫游指南》与《魔女之泉R》均已转交由开发团队自己发行，而Pixmain账号下2023年上线的新品仅保留有《兰若异谭》，并且该账号下仅有一款《无归》还没上线，也不知道未来能否上线。

7、朝夕光年仍然有一款储备中的代理产品《境·界 刀鸣》，最近刚获得版号

《境·界 刀鸣》为朝夕光年委托奥术网络研发的一款基于热门动漫《死神》（官方译名为《BLEACH境·界》）改编的3D动作手游。2023年7月5日，该游戏曾首曝实机视频并开启预约。

奥术网络的母公司名臣健康曾在今年1月10日在投资者互动平台回应投资者提问时表示，公司《境·界 刀鸣》项目是与字节跳动母公司直接签约合作的。据公司了解，目前网传信息主要是字节跳动子公司朝夕光年出于相关考虑对其自研游戏项目进行优化处理，与我公司项目无关。公司项目不受影响。

另据接近奥术网络的人士表示，在字节游戏业务收缩后，《境·界 刀鸣》与朝夕光年仍处于正常的合作状态中。

8、字节跳动暂停二次元吃鸡、《汐塔》《幽明志》等多个在研游戏及IP企划项目

自从字节跳动在11月27日正式官宣要大规模裁撤游戏业务后，其中采取的一个举措就是，对还未上线的项目，除少量创新项目及相关技术项目（据悉，两个研发中的UGC创新项目以及虚拟偶像项目A-SOUL得以保留）外，均会关停，团队原地解散。

于是，朝夕光年内部的所有在研项目均受到波及而宣告胎死腹中。比如，就在朝夕光年宣布业务调整的前几天，来自2023虚幻引擎技术开放日公开的主题演讲名单，曝光了朝夕光年的一个“新工作室”——引力工作室。

朝夕光年初次曝光的引力工作室成员参加2023虚幻引擎技术开放日

根据介绍来看，目前该工作室位于深圳，但负责人向杭州江南工作室负责人胡天磊汇报。目前引力工作室正在研发一款采用虚幻引擎5制作的二次元题材的百人大世界竞技射击的跨平台游戏，开发时间已不低于1年半。

随着朝夕光年的黯然落幕，该项目作为尚未上线的在研项目，等待它的命运很可能是“夭折”。但据后来传出的消息，由于该工作室成员大多出自腾讯，而且其研发的二次元吃鸡游戏正好是腾讯所看重的，或许将会以被腾讯光子工作室群收购的方式重新回归腾讯。

另外，朝夕光年内部自研业务被突然终止的，还包括一些从未对外正式曝光过的项目。比如在去年底，微博上有一批游戏画师相继放出了《汐塔》和《幽明志》项目的美术设定资源，并有消息表明两个项目均已暂停了创作。

据悉，这两个项目均为出自于字节跳动旗下有爱事业部进行孵化的IP企划，由有爱互娱CEO胡冰担任出品人。据字节跳动的一则招聘信息显示，自有爱互娱被朝夕光年收购，并整合为有爱事业部后，不久就成立了广州研发中心，除了DND题材的TRPG和3D沙盒RPG之外，还负责多个原创IP项目。其中就包括了《汐塔》和《幽明志》。

在2023年的12月29日，《汐塔》和《幽明志》的官方账号均放出了各自IP企划的相关视频，并公布了参与项目制作的成员，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最后的分手告别。而在各自的粉丝群公告中，运营成员均表示“我们将全力以赴解决问题，确保项目早日回归正轨”。但这两个IP企划到底后续的命运如何，是否会被出售的方式被其他公司接手，一切皆未可知。

过去6年来，字节跳动为进军游戏行业投入了多少钱？

一位字节跳动内部人士透露，早在2018年，公司就制定了一个三年计划：要在三年内成为国内前三的游戏厂商。另据媒体报道，在字节跳动游戏创立之初只有几百号员工时，张一鸣曾问过早期游戏业务负责人俞佳一个问题，“腾讯游戏有多少人，网易有多少人。如果我们招一万人做游戏，能否占到同样的市场份额。”

如今将近6年过去了，就算合并朝夕光年、有爱互娱与沐瞳科技的数据，字节跳动在游戏领域所取得的成绩，虽然迈入了国内前十的门槛，但距离前三还有一定距离。而在这一过程中，财大气粗的字节跳动不按常理出牌成常态，相反其信奉的是“大力出奇迹”理念，认为凡是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因此在过去几年，字节跳动在游戏方面的投入可谓豪掷重金。

有内部人士称，俞佳曾问张一鸣准备拿多少钱做游戏，后者的回答是500～1000亿元。如今根据过去五年的团队人员成本和IP授权费、市场推广费、投资/收购费用等综合计算，字节跳动确实如张一鸣所言，前后耗费了数百亿元之巨。

我们可以简单算一下这笔账，根据各种报道，字节跳动收购沐瞳科技付出了约40亿美元的成本（有更细致的说法是100亿元的现金和价值150亿元的股权），传闻收购有爱互娱花了40亿元。

据公开资料不完全统计，2019～2022年，字节跳动在游戏领域至少投资22起，涉及19家公司，其中8起为100%的股权并购，把产品和团队直接纳入字节跳动体系（除了沐瞳科技与有爱互娱外，还有上海墨鲲，上禾网络，网易盘古工作室等）。

字节跳动作为国内互联网一线大厂，使得朝夕光年的人力成本足以与腾讯网易等游戏巨头比肩，比如据多名接近朝夕光年的人士称，以前网易游戏核心人员为主要班底的300人团队研发4年的《星球：重启》的成本应该超过10亿元。而朝夕光年在2022年高峰时期一度扩张至3400人左右，即使因为业务调整造成的人员动荡，员工数量一直在变动，但也一直维持在2000人以上，因此这些年里的人力总成本也足有100亿元以上。

此外还有IP授权费，市场推广费等尚未统计进去。因此字节跳动为了进军游戏前后共花费了四、五百亿元并非天方夜谭。如今字节跳动黯然离场，朝夕光年要裁撤游戏业务，沐瞳科技要低价卖掉，对于字节跳动来说，有流量也没做好游戏，这个教训是字节跳动作为一位土豪玩家花了500亿元的代价买来的。

自研业务刚有起色，字节跳动为什么要裁撤游戏业务？

当初字节跳动要进军游戏市场，是要为字节跳动体系下的流量变现寻找一个出口，而字节跳动在正式进军游戏领域之前，也做了很多前期的准备工作。比如字节跳动创始人张一鸣，原本是完全不玩游戏的，但在下定决心进军游戏市场后，张一鸣马上做出了一个决定——每个星期五逼迫自己打两小时游戏，并把时间精确到晚餐后的八点至十点，以理解市面上的主流游戏产品。

此外，朝夕光年总裁严授曾在今日头条上发文表示，很看好游戏这个方向，会有耐心持续投入。游戏是内容行业，只要有耐心，内容行业是很难被垄断的。严授还表示，朝夕光年前几年的年度目标“不是收入，不是利润，不是DAU，而是人才密度的提高”。而字节跳动CEO梁汝波也曾对游戏等新兴业务，表示“要有想象力，保持平常心”。

字节跳动的几位高层都曾对进军游戏业务投入了极大的热情，也特别强调“耐心”，并且多次对外表示对于游戏业务的收入没有特别的要求，并且在投入上也足够大方，几年工夫就烧掉了数百亿。而字节跳动在2023年刚凭借《晶核》与《星球：重启》取得的良好成绩，让数年投入的自研业务刚有起色，随即就要从游戏行业退场的消息却来得犹如晴天霹雳，这又是为何呢？

接近字节跳动的人士透露，字节跳动放弃游戏业务的决策由游戏业务负责人严授和字节跳动CEO梁汝波反复讨论很久。梁汝波认为，虽然游戏业务取得了一定成绩，但过去几年字节游戏追求“大而全”，项目不聚焦，资源分散，应该把精力和资源投入到更基础、更创新、更有想象力的项目。

2024年1月30日，在字节跳动举办的新一期All Hands（员工面对面）上，梁汝波再次解释了去年对Pico的VR业务与朝夕光年的游戏业务进行的两次调整的原因。梁汝波说它们并不是因为公司没有看到短期收益而做出的决定。“大家关注不是一年、两年，短期内给公司赚一亿、两亿，而是看你能把这个业务带到什么样的高度，最终能产生多大的价值。”

游戏和 VR业务短时间内难以调动字节跳动的特长。在上线前，游戏制作需要大量的主观决策，而字节跳动更擅长通过数据实验迭代产品、小步快跑。在VR头显分辨率、重量问题没有解决前，补充再多的内容供给，砸下再多的广告费也难以提高渗透率。“真的把一个业务在行业里面做出优势，做出额外的增量价值，这个是重要的。” 梁汝波说。

事实上，字节跳动早就逐渐发现，把流量倒给自家游戏，不是一笔划算的生意，换言之，就是“抖音把流量倒给朝夕光年，不如倒给外部游戏更赚钱”。据报道，俞佳就曾受到张一鸣的质疑：为什么要立这么多传统MMO、SLG项目？因为站在字节跳动的角度，MMO和SLG是稳定通过买量获利，我们去做，就是干死合作伙伴。

张一鸣曾告诉过俞佳，他的要求很简单，就两点：一要赚钱，二要赚时间——你能做出大DAU产品，然后霸占用户的注意力和时间。这才是对整个字节跳动有战略价值的做法。张一鸣还曾在《全明星激斗》上线前一天叫停了这个项目，因为他认为，这个产品从短期和长期目标来说，对朝夕光年都没什么价值。

一位前抖音投放BP曾表示：字节跳动对发行成果很看数据。朝夕光年在字节跳动内部拿流量也需要计算ROI。最终字节跳动发现了，还是流量变现业务最快，效率最高，与其花几百亿折腾，不如放手，好好珍惜流量变现带来的广告收入。

比如，对于近几年来腾讯最为重视的《元梦之星》这款产品，据广告营销数据机构DataEye追踪的数据显示，游戏上线前三十天内，近38%的广告被投放向字节跳动系线上广告聚合平台穿山甲联盟，使其成为腾讯为这款游戏投入最多的广告服务平台。而在自家的广告聚合平台优量汇上，腾讯仅投放了12%的广告资源。

一位游戏行业人士表示，字节跳动需要的是《王者荣耀》、《原神》这样级别的产品，否则赚游戏行业的广告费更划算。但像《王者荣耀》与《原神》这样数年一遇的现象级产品，并不是砸钱就能实现的。前巨人网络CEO吴萌就曾表示，如果《原神》能用100个亿砸出来也是成功的，但单纯靠砸钱，砸不出《原神》。

由此可见，字节跳动放弃游戏业务，并非是承受不了游戏业务的大量烧钱投入而及时止损，相反归根结底就两个原因，一是游戏作为内容创意产业，其成败取决于很多因素，其业务逻辑与字节跳动的特长并不符合，换言之就是字节跳动没有游戏“基因”，二则是字节跳动的高层终于觉悟到亲自下场去做游戏业务，对字节跳动的整体生态所起的积极作用极其有限，还不如自己作为流量平台，与更多的游戏公司成为合作伙伴。

字节跳动放弃游戏业务后，与腾讯从“冤家路窄”到“关系破冰”

随着字节跳动在游戏业务上的收缩，字节跳动与腾讯的关系也有所缓和。最直接的表现是字节跳动与腾讯从以往的“冤家路窄”转而实现了“关系破冰”——多年来，抖音、西瓜视频等字节跳动系平台一直是腾讯系游戏的直播禁区，但如今腾讯最为倚重的几款竞技对战游戏，如《王者荣耀》《和平精英》与《英雄联盟》已先后放开了在抖音平台直播的限制。

实际上，从买量方面来看，腾讯与字节跳动双方过去不可调和的矛盾就已经结束了。以《元梦之星》为代表的腾讯发行的游戏产品也不断地加大了在抖音平台上的买量力度，哪怕马化腾曾经表示“已经不相信买量了”。一位腾讯人士称，腾讯游戏在突破某些特定的品类上有着不小的压力，比如SLG这类游戏更依赖流量，因此与流量巨大的抖音合作能带来不少助力。

这背后的原因不难分析。拥有接近8亿日活跃用户数的抖音已是游戏行业最重要的内容推广与买量渠道之一。亟待寻求进一步突破的腾讯游戏自然无法忽略它的价值。而另一边，抖音的增长则进入稳态，获得腾讯游戏的头部IP不仅可以丰富平台内容、带来新的活跃用户，也有助于提升其游戏广告与游戏直播业务的收入。既然字节跳动已经放弃了在重度游戏领域挑战腾讯的地位，那么两家持续加深合作或将成为新常态。

与此同时，字节跳动旗下的两大重度游戏业务板块——朝夕光年和沐瞳科技均处于出售谈判状态。在当前的市场环境下，为如此巨大的业务找到买主对于字节跳动而言也绝非易事，虽然几乎所有大型游戏公司都展现出了对字节跳动全部或部分游戏业务的兴趣，但是有资格坐上牌桌的并不多。

首先，价钱很贵，字节跳动对沐瞳科技的售价是十亿美元量级，而对于朝夕光年旗下各游戏项目的售价也要以亿计算，哪怕最终大幅砍价出售，绝大部分公司也吃不下来。其次，字节跳动并不缺钱，在出售的时候会更多地考虑战略意义，比如是否能和买方形成资源置换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当前游戏行业的市场环境严重制约了大部分潜在买家的意愿，只有资源最雄厚的买家敢于在这个时间点出手。

因此，字节跳动要想出售旗下的游戏业务团队，能够接盘的选手并不多，真正与字节跳动进入了实质性接洽流程的，仅有极少数“巨头”级别的公司——腾讯、网易，也包括几家海外科技公司。而目前传言最多的还是腾讯，比如传言腾讯光子工作室群要接盘引力工作室研发的二次元吃鸡项目，以及江南工作室打造的《星球：重启》。

无论从财力还是战略布局角度观察，腾讯无疑是字节跳动最重要的潜在买家。相比朝夕光年，腾讯也对沐瞳科技展现出了更大的兴趣。原因是腾讯自己的《王者荣耀》出海进展缓慢，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沐瞳科技的《决胜巅峰》早已抢先一步占领了海外市场，尤其是《决胜巅峰》在东南亚多国已成为国民级游戏。

公开资料显示，沐瞳旗下游戏《决胜巅峰》自2016年全球上线以来，峰值月活已达1.1亿，总注册账号用户14.65亿，是全球最受欢迎的移动MOBA游戏之一，其电竞赛事也是全球最火的移动电竞赛事之一。据第三方数据网站Esports Charts统计，在2023年全球电竞赛事热度榜单中，《决胜巅峰》位居全球电竞赛事第2，仅次于《英雄联盟》。M5世界总决赛以506万的峰值观赛人数，成为2023年度全球移动电竞赛事第1。

如果能将沐瞳科技纳入麾下，将有助于腾讯一统全球MOBA电竞市场，不过根据报道，双方在价格上始终没有谈拢，因为字节跳动溢价收购沐瞳科技也是因为当初受到腾讯抬价的影响。而沐瞳科技对海外的科技巨头也富有吸引力，比如对电竞抱有极大兴趣的沙特主权基金PIF的游戏投资公司Savvy Games Group也是潜在买家之一，而《决胜巅峰》最近入选在沙特举办的首届电竞世界杯项目，也为这一交易带来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对于朝夕光年旗下的游戏项目，比较有吸引力的资产是《晶核》与《星球：重启》，它们都能产生稳定的现金流，但两者的ROI并不高，而且腾讯的《地下城与勇士》手游刚拿到版号，作为竞品的《晶核》的吸引力势必大减。至于其他的产品，腾讯可能兴趣更小，但只要字节跳动开出的售价足够低，一切皆有可能。

如今，字节跳动与腾讯正在以一种新盟友的方式持续地进行着各种合作。虽然目前还未有定论，但如果腾讯最终成为字节游戏遗产最大的接盘方，也不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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